“姐姐干脆逃跑算了!只要能逃出苏伯比安城……” “芙雅。”魅魔中的长姐微微含笑,好像即将遭遇厄难的不是自己,“且不说逃能逃到哪里去,现在酒馆已经被监视起来,城主在各个出口也安排了士兵把守,他正享受着捕捉我的过程。” 魅魔出微笑。 “好啦,别孩子气了,我逃不掉的。” 芙雅眼中顿时泪水闪动,她低下头,心中充了要与城主殊死一搏的绝望。 如果……她向城主发起死斗…… 一旁的旅者忽然开口。 “我可以突破封锁,带芙娜小姐离开。”他平静地说道,仿佛在说什么随意就可以实现的事,“至于逃亡的地点,可以是火湖。我从火湖上来,那里虽然环境恶劣,如果能开一家小店,零零散散也能维持生活。” 芙雅眼中浮现亮光,几乎已经在畅想,到时候,自己如何去火湖上与姐姐相会。 “姐姐?”她喜悦地叫道,“就逃到火湖上去吧!别担心,这里有我,我会好好跟领主周旋的!” 魅魔有些迟疑,却架不住妹妹摇晃着她的手臂,终于,她转忧为喜,看向白发的旅者。 “你还在隐藏你的魔角,我现在连你是什么恶魔都不知道。” 魅魔歪着头。 “可你救了我的命。” 旅者安静地眨动着已经戴上了隐形眼镜的竖瞳,轻轻摇头,示意没什么。 未免夜长梦多,他们决定今晚就动身逃走。旅者会一直将魅魔带往火湖深处,那里有他之前圈定好的安全区。之后他会再回来,想办法带走芙雅,以及酒馆中数个重要的客人,这些都是反抗城主的起义分子。 魅魔没有携带太多东西。夜深沉,她一身漂亮的衣裙掩在斗篷下,从楼梯上缓缓走下。芙雅一向知道姐姐的美丽,也知道姐姐会用心修饰自己,不像芙雅,虽是魅魔,却永远一身简单干练的打扮。 “这身裙子不影响行动,也许这可以被称为,盛装出逃?” 魅魔笑道,她上前抱了抱自己的妹妹。 “……我先去了。” “你慢些来。” 她与白发旅者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,芙雅望着渐渐被夜雾淹没的两个人,忽然之间,她有一种—— 再也不会见到姐姐的预。 怀着不安的预,芙雅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,没想到她睡下后,很快就做了一个梦。 她梦见逃亡进行得很顺利,白发旅者一路护送姐姐到火湖边,开了一家小小的店铺,客人不多,却很长情。过不了多久,她也过去了,她和姐姐一起开店,偷偷做些地下工作。 再后来,新王戴冠,平定东域,芙雅在报纸上看到了新王的模样。 ——居然是昔的白发旅者。 她于是跟姐姐依偎在一起,说着过去新王认真洗盘子的趣事。 芙雅笑着笑着就醒了,急促的拍门声从楼下传来,她心中一紧。等她打开门,看清那有着墨蓝卷发和孔雀羽的大恶魔时,她差一点当场拔出刀来。 安德烈!城主的走狗! “你等等!”安德烈紧紧皱着眉,“现在立刻!找地方藏起来!” “……姐姐和安斯呢?” “虽然我尽力调动城防配合你们,可城主今夜发疯亲自守城门,你们的出逃计划依旧失败了。”安德烈语气急促,“芙娜小姐以安斯艾尔其实是送自己去城主府为借口,让安斯艾尔了身,她自己……她自己……” 雷声大作,整座城听在芙雅耳中,仿佛都在一起轰鸣。 “她自己盛装去刺杀城主……” “死了。” 轰—— 盛装出逃。 若不成功,便是…… 盛装刺杀。 “尸体我会想办法来,你们……连带酒馆里藏着的反抗军……快点!”安德烈焦虑不已,忽然见到芙雅抬起含泪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问道。 “姐姐死了,安斯艾尔呢?” “他也死了吗?” 深蓝卷发的恶魔想到这个就开始头痛,他咬牙切齿道。 “没有。” 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摸进去的,芙娜小姐行刺失败后,他借着芙娜小姐的手,给城主补了一刀!现在挨了一记十一光轮魔法,正在被全城搜捕!” 这都是些什么胡闹的行为啊…… 深蓝卷发的恶魔一阵无力,但是他却不能不承认,随着行刺失败后成功,看似不可推翻的暴城主负伤,他的心诡异地开始“怦咚怦咚”猛跳起来! 原来…… 那个暴君不是无懈可击。 “走!”他决然道,“不能再耽搁了,我带你们走!安斯艾尔既然能悄无声息地潜进去,他一定能全身而退!” 芙雅也一擦眼泪,握紧了她的短刀。 “我跟你走。但走之前,我要带着我的火药。” 怦咚怦咚。 沉寂的城池好似再度响起了响亮的心跳,追捕的士兵点着火炬,在城中拉出数道绚丽的火线。火光之下,一切本该纤毫毕现,却正逢一场暴雨,火光如城主的余威一般奄奄灭。 取而代之的,是宝石的闪光! 大恶魔隐士顾不得形象,就坐倒在城墙隐蔽处。他的手抬起,按着剧烈疼痛的口,恶魔的竖瞳则望着倾盆而下的大雨。 真是,虽然样貌年轻,他可是一把老骨头了,居然替学生硬接十一光轮魔法。 “下吧。” 他得意地手舞足蹈,断了一支的角摇晃不已,像个狂徒,背景音则是城中军火库爆炸的声响。 “雨下大了,小白鸟才容易逃跑。” 东域的某处,炼金术师从避世之地抬起头,望着苏伯比安城方向冉冉升起的黑烟。在他面前的桌上,墨嵌宝石碎片的人造犄角正闪闪发光。 新订单很有趣。 已经提前完成了。 大湖中水怪起伏,幸灾乐祸地看着苏伯比安城的笑话;贪婪的领主睡在金银窟里,做了一个所有家产全充公的梦。 东域大地之上,各宝石逐渐连线。遥远的西域,黑发墨蓝竖瞳的魔王正卡着点准备下班。苏伯比安城的爆炸声势浩大,相当于给他加了个加时赛,宰相纳贝里士正兢兢业业汇报着。 “苏伯比安城怎么了?” 魔王关心道,他还记得,有一名从火湖上来的旅者前往了那里。 思路捷的宰相破天荒卡顿了几下,他憋了半天,终于找出了一个不太高雅、但却很确的词。 他还用手比划着。 “……好像炸了。” 魔王罗斯:“……” 而不死鸟之卵正处在剧烈颠簸之中,不知何时,蛋壳上已经出现了一道细痕。 旅者顶着暴雨,正在加速奔跑。他手中握着魅魔留下的短匕,思及对方的逝去,心中难过。他唯一能做的,就是让对方的刺杀至少成功一半。没能直接杀死城主让旅者到遗憾,若他还是全盛时期,城主在他手下走不了几个回合。 旅者还未意识到,他已经开始想用自己的力量,为魔界做事。 搜捕越来越近,他冒着暴雨敲开一户人家的门。男主人打开了房门,他见对方遍体伤痕的狈模样,想想今晚的动,反倒直接将门大敞。 “进来!”他把旅者拽进门,“刚搜查过去,士兵短期内不会再过来。” 房子里还有女主人,以及一个小小的幼崽。旅者浑身上下都在往下淌水,他不敢再进去,生怕脏了家具。男主人却像拽他进门一样把他拽进去,自己守在门边,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。 “让哈文守着门,快解下衣服,来炉火前暖暖。” “是吗,芙娜小姐……”听旅者叙述完前因后果,炎魔女主人缓缓叹息,“她已经竭尽全力了,那么的勇敢。至少,她的刺杀,与你的刺杀,你们让这座睡着的城醒了。” 炎魔女主人摇晃着幼崽的小摇篮,轻轻哼着歌。 “因为暴无道的城主,我和哈文一度很悲观。” “这样看来,我的孩子一定会在新王光辉笼罩之下成长。” 飒—— 那见过的的王旗,仿佛又在旅者的脑海深处展开了。 摇篮的铃铛声里,外面的追捕声渐渐远去。旅者珍惜地握着那把匕首,静静看着摇篮里的恶魔幼崽。 “对了。” 炎魔女主人笑道。 “我还没有问过您的名字。” 旅者……不,应当是安斯艾尔开口。 “安斯艾尔。” 他答道。 漫长的降落之后,浪的天使终于降临了魔界大地。 * * * “我无意与人分享过去的悲惨,因此只是平铺直叙。”魅魔刺客对被自己踏在脚下的头颅说道,“陛下轻易不想杀你,你又标榜自己惜才。所以我将前因后果告知,判断是你自己的事。” 被她踩住的巴钦说不出话,他发出一些奇怪的嘶声,不知道想表达什么。芙雅本不在乎,她只是容不得有人轻视陛下。 “陛下才是那个让宝石发光的恶魔。” 她说道。 “从不是有了宝石,陛下才能成为陛下。”SoNGYuAnrC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