透明的结界腾起,逐渐合拢成型,风澈拂去手上符箓燃烧的灰烬,才终于缓缓开口。 “今天中午,那孩子说的传闻,是真的。” 他眸光沉沉落下:“我今无意行至灵兽伴生区外围,见到了一块界碑,结界之严密,若是只防孩子们无意穿行,怕是过了。” 姜临皱眉:“真身过不去,所以你动用神识?” 风澈抬起眼眸,点头承认。 “查到了什么?” 风澈似是不相信自己所见,觉得此话太过荒谬,说出可笑,角扬起一抹轻嘲:“我看到了衣冠冢,玉质墓碑,其上所刻之字:徒,风氏风澈。” 他此言一出,二人具是陷入沉默。 姜临张张嘴,想要说什么,风澈却直接打断了他:“不用安我说什么,这天下还是有人记得我的好,单论这学堂之中,我不信哪位先生愿对一个伤兄母弑父屠门之人,念念不忘至此。” 他纤长的睫垂下,两侧的发缓缓滑落,在夕下隐隐看不清神:“那碑后棺椁,藏的东西正是那清香来源,若是秘宝,立碑之人为何不去设下遮蔽气味之法阵,反而任由香气逸散,形成传闻。” 他揪住衣袖:“且不论此人是否为了找我,但他都是在钓鱼,钓这知道香气何物所出之人,钓这认识风澈之人。” 姜临抬起眼眸,笑了一声:“风澈,”风澈应了一声,见他笑得清浅:“需要我做什么?” 风澈边即将说出口的“我想去看看”咽了回去:“姜临,这是个圈套。” 姜临点点头:“你既然想看,圈套又何妨?” 风澈盯着他的神,边也扬起一抹笑,似被眼前之人染,刚刚的郁结一扫而空:“老规矩,你望风,我惹事,到时候一起跑。” * 风澈和姜临半夜出发,贴着隐身符直奔灵植园而去。 他们一路小心翼翼地避过巡逻弟子的神识探查,接近灵植园时才发现此处不知何时设下了结界。 风澈暗骂一句。 “四百年前灵植园半夜四敞大开,永远不会闭园,再说里面种植的都是教学灵植,谁没事闲的去偷啊?现在怎么就不能多一点真诚与信任呢?” 姜临提醒他:“有人偷。” 风澈顿了一下,想起来了:“除了我常挖几棵灵植给夜宵调个味道,偷的基数又不大,几天就长出来了。” 他有些羞恼:“这不是他们设结界的理由!” 纵然风澈再气,也不能改变结界已经在那里的事实,他索安静下来。 他和姜临飞快对视一眼。 手上灵力在指尖腾跃而出,一个微型法阵瞬间起阵成型,五芒星转到坎位。 “坎位水行,水泽破界。” 虽说“水泽破界”为初阶法阵,却因为水属能模拟任何形状,只需找到结界薄弱的一点将其嵌入,法阵随后自行扩大到可以让人通过的程度,就能实现破开结界的效果。 只是这么多年风家一直无人使用。 从使用条件上,这薄弱之处找寻,需要过高的神识和眼力经验,而能到达一眼看破的,通常修为远远不止于此,不如施展更高阶的空间界法术破阵迅速;从道德底线上,这法阵对结界整体毫无影响,只供人出入,风家一直心知肚明其适合做些小偷小摸的勾当,素来羞于使用。 故而“水泽移行”堪称肋,此刻却偏偏适合风澈这般情况。 风澈神识扩张囊括了小半片结界,很快在一处墙处找到了薄弱所在,将法阵嵌入,水元素极易塑型,落入其中融成薄弱之处孔径的形状,又带着万钧之力,飞速扩张出一眼旋涡,水轻轻了几下,就扩展到了供人通过的程度。 风澈拽着姜临的袖子,融入那片由水结成的空,结界静寂无声,而二人已然穿行而过。 风澈一进去,就领着姜临往灵兽伴生区跑,姜临拦下他动用“缩地成寸”的动作,拿出了几张疾行符。 风澈看了一眼,怀疑他把存款都拿来换符箓了,什么符都有不说,还每种都不少。 他心里暗暗补了一句:“姜临的就是我的,管他贵不贵呢?”就一把接过来用了。 疾行符附着在双腿,周遭场景飞速倒退,不出片刻,他们就到了那片界石所在。 风澈抬指,“水泽破界”再次施展,神识绕过界碑,在一旁开了个口子。 姜临贴着隐身符,盘坐在了界石边,身旁的小剑缓缓浮于半空,神识散开,飞速蔓延数里。 他这边不担心结界外来人,风澈的神识只需管好结界内便可。 他回眸向姜临致意,随后一头扎进了那片茂密的杂草中。 风澈拨开杂草,疾行符在夜里转着符箓的微光,又被隐身符遮去行踪,他催动了几次,凭着白天的记忆,只片刻就寻到了自己的衣冠冢。 疾行符缓缓化作灰烬,风澈站在碑前,看着碑上的刻字,忍不住戏谑一声:想不到今挖坟,挖的是自己的衣冠冢,失敬失敬。 他微微扬起手尖,土褐的五芒星转到坤位,稍稍控制了一下“缩地成寸”的距离,他身形一闪而没,再一次出现的时候,已经落入那玉碑之后的棺椁中。 那棺椁按照生前身形打造,他前生虽不至姜临那般身长八尺,但好歹七尺有余,这棺椁倒是给足了他面子,他一个七岁的身形坐在其中,那棺材盖还未能碰到他的头。 他刚刚进入,那股清香便愈发浓郁,直接逸散进他的鼻腔,甚至带着一股奇异的灵韵,直他的丹田。 他本来被封存的丹田隐隐松动了一瞬。 风澈全身一僵,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来学堂的第二个目的。 他那本命灵植,不正是藏在这学堂之中吗? 何况灵植园如此土壤环境,再加上这里地处灵力泉眼,正适合本命灵植移栽。 他摸着黑,神识灵力附上瞳孔,手中屏蔽符燃起微弱的火光,他渐渐看清了棺椁另一端的景象。 那一端只有几张薄薄的衣服布料,残缺烧灼得几乎看不清原本的颜,七八糟地铺在那一角,却没能占据多大的位置,而其中一片上,是一枚银铃。 那银铃静静在角落里躺着,风澈扫过去之时,它的棱角在火光中隐隐划过一道亮。 但它不是清香的来源。 风澈视线上移,见那银铃之上几寸轻轻摇曳着一株白的植物,连无论是修长纤细的竹节,还是薄锐脆弱的叶子,无一不是纯白。 那白犹如玉质,又因为植株过于微小,叶片中央竟是透明的,薄如蝉翼。 它倒行生长,系盘踞在棺椁隙,向外延伸,扎入外层红褐的土壤,极尽所能地凑近下方那枚银铃。 那副姿态,似是想要长得更长更高,才能碰触到一丝悉的气息。 风澈本不知自己的本命灵植是何模样,然而见了这株细弱的白竹,他立刻意识到它就是。 他的本命灵植,不知是不是他二百载不存于世的缘故,它失去了原本竹子该有的高度和身姿,只能残到棺椁之外,靠着薄薄一捧坟土倒行生长。 风澈似被眼前的景象染,颤抖着探出手,将神识化作一双手,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叶子尖。 银铃骤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,那白竹簌簌颤抖,似在接他的归来。 风澈正凑过去,刚刚一路扩展而出的神识警戒骤然一颤,他匆匆抱了二者,“缩地成寸”运行到极致,刹那间出现在数里之外,穿过了“水泽破界”。 他拉起受到他的到来,已经站起来等候多时的姜临,来不及贴疾行符,再次施展了“缩地成寸”。 他几乎是以奔命的速度,不计代价地燃烧修为,直到窜行到院中,终于大口大口地着气调息起来。 姜临默默给他渡了几次灵气,风澈才把刚刚那几下透支的灵力补回来。 风澈将怀中之物一展。银铃和白竹在他手心显身形。 那银铃见了月光,刹那间化作飞灰,变成一块烧焦的布料,飘落而下,那株白竹在银铃消散之时,诡异地僵硬一瞬,然后也随之化作粉末。 风澈看着眼前的一切,指尖灵力正要跃出,谁知一旁姜临更快,手中小剑御空而起,飞速向前斩去。 白竹化为灰烬之后,骤然弹出的一道灵光,直奔风澈面门。 那灵光极韧,姜临剑意锐不可当,二者相撞,灵光柔弱无骨地弯折而下,企图避其锋芒,最终还是被湮灭一切的剑意劈成两截。 逸散而出的追踪气息扑面而来。 风澈笑了一声,燃起屏蔽符,坎水法阵开启,将姜临刚刚用作斩断灵光的剑上下清洗了一遍,顺便将二人全身的气息都反复冲洗干净。 姜临捡起地上的剑,一脚踏在地上的藉之上,灰烬退散,连那灵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。 二人进门落锁,隔音结界再次升起。 姜临抬眸看向风澈:“那是,你的另一个本命武器吗?” 风澈点点头,一丝兴味爬上了他的脸:“而且,还有我的本命灵植。” 姜临诧异:“那棵,白的……” 风澈补充道:“白竹。” 姜临:“好厉害的幻术,竟看不出谁家的手段,这追踪手段更是绝伦,怕是你我已经被此人盯上了,现如今他找到你我只是时间问题。” 风澈轻笑一声:“他知晓我的灵植和武器,我前来,那手里必然会有线索。” 他扬起下巴,那张乖乖巧巧的小圆脸上的笑容越咧越大:“我故意的。” 姜临扬起手里的小剑,细细看着薄刃上的光:“所以,你打算?” 风澈挑眉:“我会不计一切代价,带回它们,至于藏在背后之人,”他和姜临对视一眼,异口同声:“敌深入罢了。” 【作者有话说】 姜临:我老婆平时智商还是在线的。 风澈:什么时候不在线了你说清楚! 姜临:我哭的时候。 风澈:…… 第56章 昔恩师 后面的子,风澈索摆烂等着对方上门。 衣冠冢是不能再去了,对方这几追踪观察估计已经猜测到自己就是闯进结界内的人,再次出现在那里只会被瓮中捉鳖,为今之计只有等着对方来找他。 今,他老老实实地上着课,不知何处而来的探查神识再次在身边打了个转,看了几眼就蹑手蹑脚地离开。 风澈瞟了两眼对方离去的方向,心想这人查了这么久早该现身过来问个清楚,如今犹犹豫豫地天天来看,倒真像是师傅来看徒弟那般。 钓着对方的时间差不多了,对方不来寻他,就只能主动出击了。 他懒懒地趴在桌案上,一边用笔在纸上画了个凶兽的造型,一边在心中盘算在哪里引对方前来比较合适,打定主意后笔尖落下,潇洒地写了四个大字: “后山捞鱼”sONGyUanrc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