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姜家的小子,你不动用全力,如何替他赢过我?” 姜临顿了一下。 他如今堪堪到达渡劫后期,剑修尚可跨界一战,奈何这许一诺虽是教书先生,但到底是风澈当年的老师,一手化形灵诀出神入化,就是加上现在的风澈,他二人也难有胜算。 若是全盛时期的风澈,或是他…… 姜临心下思忖踌躇,风澈已经上前一步,拦下二人:“够了,今并非要你死我活的局面。” 他下姜临手里的剑,看着许一诺:“我告诉你便是。” 姜临回眸看清他眼底的神,心下了然风澈的选择,手中剑立刻卸了十成力道,握紧“无渡”剑柄,背在了身后。 许一诺笔尖收回,袖口一转收了神通。 “当年,我并非故意叛出风家,而是去姬家做卧底。” 风澈此言一出,如同在耳边炸响一声惊雷,二人齐齐一怔,将头转过来。 他抚上自己的眼皮,苦笑一声:“这双异眼可窥宿命,我不在天道命途之中,自然要承我该承的责任。” “父亲卜算到人族距离灭亡的危机仅剩二百年,源头在于姬水月的渡世之咒发动,然而那咒法原理未知效用未知,若想消除,只能到姬水月身边了解。 为取得姬水月的信任,我走了百年炼心路,最后奈何,她仍是心存疑虑。” 他对上许一诺错愕的眸子:“她让我回去风家屠门,杀了当年诛杀姬子诺的罪魁祸首,自证忠心。 她一直认为,若非我父风行舟预言天道,姬子诺本不该死。当年裁院判决之人,天下掷黑子判罪之人,她都要屠/杀干净。 风家,是第一步。” 他的记忆悠远了,似是回到了噩梦的开始。 【作者有话说】 其实风澈很想有人想着他的,他当年是个受尽宠的孩子,如今也想有长辈可以听听他的委屈。 他们只是在用一战来当做借口,风澈明知会输,但他应下了,许一诺想听,所以赢了。 至于姜临,他方才未曾入阵自然不知,如今看了风澈一眼,就立刻懂了风澈的选择。 明回忆预警! 第57章 以身入局 或许这一切,要从风澈十七岁那年开始讲起。 他乔装打扮,本打算跟着昔同窗们共同斩杀凶兽立下战功,谁知这场历练于他而言太过儿戏。 他们身为修真界年轻一代,首次到危机四伏的战场上,如易碎的瓷器一般,偏安一隅受人关注,甚至兽袭来之时,还要安排人手在他们身边随行保护。 风澈只觉得一身百八十般武艺无处施展,索遛出了历练队伍。 他换了个身份,加入了守城军。 他虽年纪小,但跟着队伍里的兄弟学会了夏家的易容术,更改骨龄相貌,后来在战场上开启阵图杀敌所向披靡,被风瑾选进了锐的行列,跟随他一同入场杀敌。 他一边在战场上和风瑾做战友,一边在城墙上听风瑾讲自己让人头疼的弟弟,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。 他美滋滋地心想,弟弟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,可惜你认不出。 守城的子很苦很累,死伤难以避免,但风瑾未曾让手下这支锐折损过一人。 起初,他是抱着旁观者的心态看待这场战争的,他以虚假的身份参与守城,演着演着,不知何时早已把自己当成了战场中的一份子。 他开始不希望任何人死,想要救所有人的命。 只有大家好好活着,才能一起守好下一次城。 直到边城巨型兽爆发。 风瑾在城楼上接连卜算三次,沉重的叹息声伴随着铜钱滚落的清脆声落在了风澈耳朵里。 风澈心中,兄长盖世无双,任何事情都难不倒他,然而这次,风澈听见了兄长叹息中的无力。 他迫切地想知道未来究竟会来何种结局,为何兄长要那般绝望,又那般沉着地告诉他们: “别怕,大家都能活下去。” 他深夜中在榻上难以入定,乘着月光登上城墙,看见了兄长立在城墙边,那抹孤零零的背影。 是那么的单薄清瘦,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。 他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,催动他开启了为了隐瞒身份,已经许久不曾动用的异眼。 在兄长风瑾身后,他眸中的幽蓝窥探了城。 这一眼,他看见了遮天蔽的凶兽群,看见了哀鸿遍野的城破惨剧,也看见那一夜,风瑾化作一轮曜,丹田和灵府迸发出刺目的光,照耀了整座城,以术祭阵与凶兽群同归于尽,换取了所有人的生机。 风澈才知,风瑾那句“大家都能活下去”,并不包括他自己。 人类命运休戚相关,风瑾大义以身入局,安能全身而退? 牺牲一人换取万千生灵平安,是风瑾的选择,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兄长去死。 他整夜未眠,心想此战本应按照天道发展,若有自己这个变数出现,风瑾岂会身死。 于是他在战场上,撕开虚假的身份伪装,在全场的震惊中,倾尽全力,只为助兄长一臂之力。 但因为那时他修为不足,纵然上所有修为,拖延了半,风瑾仍然在第二晌午时分开启了术。 他眼睁睁看着兄长在烈烈的光芒中融成虚影,崩溃至极之时,他听见风家驰援的战鼓终于由远及近,莅临战场。 那是他第一次更改他人宿命,却仍是让风瑾燃烧了半数神魂。 风行舟亲自前来将他带走之时,他还抱着兄长骤然缩水的身体发抖。 他涕泪横,目光空地看着风行舟的衣角,哆哆嗦嗦地只会问一句话:“兄长可活下来了?” 但风行舟没有回答他。 那他被押入风氏狱,风行舟震怒,几天几夜没来见他。 他再看见父亲时,风行舟憔悴了许多。 他连滚带爬地凑到监牢的栏杆边,一边伸手一边大叫:“父亲!兄长如何?” 他那双倔强的眼抬起之时,看见风行舟深刻的眼眶之中,褶皱的眼皮层层叠叠,连眼尾都带着疲倦的青黑。 风澈愣住了。 风行舟对上他的眼,叹了口气:“后不许改命,用异眼,老老实实呆在风家,百年之后接手掌门之位。” 他听了这话,顿时尖声问:“我兄长呢?我兄长才是少主!我兄长怎么办?” 风行舟近乎冷酷地看了过来,眼神中闪烁的是风澈从未见过的漠然: “风澈,你早该明白,他注定会死在这次兽,你违背祖训天道,非但没有救他,反倒让他如今生不如死。 他燃烧了半数神魂,如今救回来了,身躯倒退到十四岁之时,心智甚至只有四岁。 你让风家如何将他复原” 风澈盯着他的眼:“那是我哥!我怎能看他身死?既然我有能力预见到他的宿命,为何不能更改他死亡的结局?” 风行舟隔着笼子揪住他的衣领,风澈的膛猛地磕在铁质的冰冷栏杆上,他疼得发抖,咬着牙接着说:“父亲,纵然是再来一次,我也会救他。” 风行舟死死盯着他的眼,看了半晌,终于松开了他的衣领。 风行舟背过身去,声音不知何时沙哑得厉害: “风澈,当年,我也和你一样。 但我做的,是为改天下人的宿命,而去改一人之命。 我卜算天道,算得一千载后人族必亡,而这场灾难,来自那个名叫姬子诺的姬家少主。 我传唤裁院,纵然他无罪,至少此时无罪,但我仍然昭告天下,说他的清心咒会引发人族灭亡。 我更改了他的宿命,以为人族至此安宁,然而我错了。 姬子诺死了,他的妹妹却疯了。 我自己就身处天命中,谈何破局法,只是白白将灭世的灾难提前了五百载。 多年来,我一直活在愧疚悔恨中,若我不去改那所谓的宿命,或许人族还会多出五百年的光。” 他回过头,眼底血丝纵横,瞳孔微微扩大了些许: “风瑾虽然活了,但他后还会死,你所做的无非是让他承受了更多的痛苦。 风澈,你就算改了谁的命,最后回首看来时路,不过是让未来更糟。” 风澈愣怔着听完他的话,却在听到最后一句情绪愤了起来:“父亲,卜算本就是推测最可能发生的未来,若拨反正,你怎知它注定走向破灭?” 风行舟默然无声地抬起手,卜术开启,轮转的银密密麻麻织成盈断的爻,三三错,无尽的算筹与因果落入其中,八卦图成型。 他指尖微微颤抖,开启了乾位。 风澈看见姬水月的渡世之咒,看见二百年后人族覆灭,看见站在八卦图另一端,风行舟被映得苍白的脸。 他的父亲,在无声地恐惧。 他十指握上冰凉的铁器,将头抵在栏杆上,只出了一只闪着幽蓝的眼:“若我将姬水月计划终止,是否还会出现人族宿命走向灭亡的结局?” 他那双幽蓝的眸子泛着奇异的光,闪动的情绪似乎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,风行舟下意识地别过脸去:“风澈,你还是要执着于此么?” 风澈探出手,极力地想要拉住风行舟的袖口:“父亲,我命途不在天道中,未尝不可!” 风行舟走过去,任由他拉住自己,风澈的指尖沾了些狱内的灰,抹在他的袖口将洁白染作一塌糊涂的污,风行舟呆呆地看着,最终闭眼:“好。” 风澈猛地抬头:“父亲,你同意了?” 风行舟扯开他的手,将一枚银戒放在他的手心。 狱的牢笼“咔嚓”一声打开,风澈后撤一步,面对四敞大开的铁门,风行舟站在门口,微微垂眸。 风澈隐隐觉得气氛竟然比刚刚争吵时还要沉重。 空气中暗涌的抑几乎让他不过气来,他听到风行舟的瓣微动,一开一合之间,他周身血凝固。 “风澈,图谋其兄少主之位,于边城一战将其兄重伤,子野心,其心可诛,今判除风家之人身份,今生今世,不得入风家。”songyUanrc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