侧头看他:“想什么?事议好了还不准备歇下?” 天都不早了。 “不困。” 她都还没睡呢。 卫桓执了她的手,和她十指相扣:“也没想什么,除了张济之后,僵持局面该解了。” 他忖度一下后续战局。 也不用姜萱询问提起话题,话罢卫桓就将审问和方才商议的结果告诉她。 “密令已传了过去,想来不就奏效。” 卫桓冷挑了挑角:“王芮急自负,此乃致胜关键。” 待除了张济之后,见机筹谋,慢慢周旋对付即可。战至今,王芮行事他心中已有分寸。 他眉峰不动,凌厉之一闪。 这阵子力不小,卫桓人更沉稳冷肃了,通身威仪盛,玄甲胄在身,隐隐一种沙场血气铺面而来,极摄人。 姜萱心疼,温声附和:“嗯,你说得是。” 当然,她也没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,话罢又道:“只这张济就这般杀了,我倒觉有些不妥的,咱们不妨稍稍调整计划,先将他的小命留下来。” 卫桓一诧:“有何不妥?” 他不解:“张济屡屡襄助王芮坏我大事,若再留在敌营,有百害而无一利。” “那肯定不能让他继续留在王芮身边的。” 不留敌营,难不成放他走? 卫桓皱眉:“阿寻,张济知晓的旧事太多了。” 且人是真有些才干的,放走了若后续再投敌营还是祸患,正该一劳永逸才是。 姜萱没好气:“那自然也不许他再投敌营的。” 她又不傻。 卫桓皱眉:“那你的意思是……” 姜萱笑:“不让他当敌人,但可以让他成自己人啊。” 她掰着手指算:“张济能兵能政,上马能辅军献策,下马能打理政务,学识渊博,悉天下大局,这般才干了得之辅臣,正是我们紧缺的。可遇不可求,我们为何不设法将其收归己用?你说是不是?” 卫桓却不这么看。 他听得姜萱一意褒赞张济,角已经抿紧,“此人与我们有旧仇。” 而且很深。 一提这个,卫桓神登时转冷,他可没忘记丁骏那事儿。丁骏骄矜自负目中无人,看不惯的人海了去了,全凭张济的丝剥茧,才将他锁定在那张嫌疑名单的首位。 否则何至于此? 虽说结果否极泰来,但是这全是他们一方大力斡旋的结果,却和张济是不相干的。反倒对方确定丁洪非除他不可时,还献了不少计谋。 卫桓对此人是早就生了杀心,本来打算除了丁洪后就解决他的,也就张济跑得够快,才让他侥幸多活了时。 谁曾想天堂有路他不走,地狱无门偏闯进来。 卫桓杀心已坚,就算是姜萱也未能轻易说动,且他认为她终究是心软了些,反过来劝解她:“咱们军政就治理得很好,上郡一切无碍,如今大战也未觉心力不足,何需他?” 她和舅舅联手打理政务不是井井有条的么?且他也渐渐上手能独自理事了,三人还不够吗? 再说大军征战,眼下全因兵力劣势陷于处于下风,这非一人之力能改变的。且即便如此,卫桓也是腹有丘壑,丝毫不见。 他承认张济有些才干,但也仅此而已,他并不认为自己非对方不可。 他固执得很,姜萱头疼:“并非如此。” “可咱们不能光看眼前啊!”她呼了一口气,耐心说:“此战我们是必须胜的,你说是不是?” 此战若大胜,即灭通侯得了并州。 这是大好事。 然就是如此,才更需要张济型的军师辅臣。 “一人之智,终有疏漏,且后属地越大,就越招人眼,要面对的情况也更复杂。” 将来,发生两面开战或分军共进的情况不足为奇的,通讯条件在这,卫桓就一个人,还能劈成两瓣不成? 总需要一个有能力贯彻执行他的军令,又能随机应变不同状况的人在。 “再有一个,政务治民也非常重要,属地扩大,可不再像从前一郡般简单的。” 姜萱算有天赋的,但她深知自己经验不足尚属稚,她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。她不但需要一个能借鉴学习的师者,还需要一个能替她分担的伙伴。 张济经验老道,能力有目共睹,又长于军事谋略,真真可遇不可求。 “遇上能者,摒弃旧嫌纳之何妨?” 姜萱蹙眉:“阿桓,需知咱们这条路不进则退,处处不易。” 辖地越大,摊子越大,治理越难的。 她苦口婆心,卫桓听了却不以为然,“寻寻总是担忧太过,不管将来如何,我总护得住你和阿钰的。 卫桓不管是投军从戎,还是攻伐地盘扩张势力,为的都仅仅只一个目的,那就是复仇。他本身对物质没什么要求,只要复仇成功即可,什么属地军政诸侯天下的,他一概无甚兴趣,大不了他便带她和姜钰一走了之。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好,他自信能护得住她的。 姜萱无奈:“哪能说走就走,说放下就放下的。” 每次谈起这类问题,总觉无力,叹了一口气,她耐心道:“咱们现在可不仅仅只有自己了。” 几番变迁,姜萱本人对富贵权力什么的倒不在意,可问题是现在他们早不是孑然一身,身后还有这一大群的人,符家自己人跟着走应也是行的,那徐乾徐笙陆延甘逊等等一干追随他们的人呢? 另外还有治下的百姓黎民呢? 百姓黎民供养了他们,他即便成功复仇,又怎可轻言舍弃?总要尽力还平头百姓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才是。 不管是什么原因开始的,既然上来了,就该挑起责任,尽自己所能给追随者一个未来,给治下黎民一个希望。 姜萱叹了一口气,但她知道上述道理给卫桓讲不通,两人在这方面是有分歧的,她早打算慢慢掰过来,因此也不一意说出和他争执,只道:“后属地大了,事情必然多出许多的。” 她眉心:“我怕是力有不逮,就想找个帮手。” 这般婉转一说,卫桓果然就迟疑了,他最重视的人就是姜萱,肯定舍不得她案牍劳形的。 “舅舅和甘逊不就做得不错吗?” “舅舅处事中庸,甘逊也是新手,且这人还是少了,若得并州,肯定捉襟见肘的。” “我看张济就很好。” 卫桓沉不语,姜萱便说:“要不稍稍调整计划,先将他出擒回。” “若他识时务,届时我们给他一次机会何妨?” 她反复劝说,卫桓最终还是松了口:“那便听你,先将这人擒回来再说。” …… 且说通侯大营。 入夜了,一线弯月悬于晚空,天幕墨蓝,远望连绵奉岭伏地拦于前方,黑漆漆的一片。 王芮脸晦暗莫名,一个多月了,他率四十万大军西伐卫逆,被拦在上郡边缘不得寸进,已足足一个多月。 偏先前多次锋,卫桓也不算缩不出。 这可是四十万对阵十八万,教天下诸侯知晓,也不知会如何笑。 心腹大将陈麟窥其度其意,也是愤愤:“也怪张文尚谨慎太过,否则之前趁着卫贼大溃,一举掩杀上去,此战早就了结!” 王芮脸更加难看。 盯了卫桓营寨方向片刻,才沉着脸折返中帐。 身后诸心腹也紧随而入。 行至侧帐后的张济脚下定了定。 他是来中帐禀事,只陈麟声音不小,他还未转出去就听见了。 他再没有继续过去,沉默片刻,转身回去。 家僮见张济这么快去而复返,回来后又心事重重,不问:“郎君,怎么了?” 张济摇了摇头,没说话。 他知王芮后悔那没有乘胜追击的,随着僵持时越长,就越是后悔。 如此心,比之丁洪也强不了多少,如何成大事? 说大事都远了,就连眼前卫桓,他都未必能将其拿下。 唉。 王芮此战若败,恐怕并州都要易主。 张济摇了摇头,才要吩咐家僮伺候梳洗,不想余光瞥过,却见帐壁有个黑影一闪而过。 他一惊,便听外头厉喝一声:“谁?!” 张济几步疾冲出帐,却见门外卫士和巡逻甲兵大动,一阵急寻紧搜,却未曾见有人。 巡逻校尉提戟过来,拱手,问:“不知张大人可见什么人?” 家僮才要附和,不想张济却十分惊异:“未曾,这怎么回事?” 他既惊且疑,面上尚有几分余悸,说罢,便一意催促校尉给增派巡逻甲兵,以防有变。 校尉扫了他两眼:“只怕是卫兵看花眼罢了,把什么黑影当成人影了。” 这事便结了,校尉领兵继续巡逻,张济立了片刻,领着家僮回了帐。 家僮十分奇异,自己主子并非这般胆薄庸碌的人啊,今怎么这般表现?还有那个黑影,两人分明看见了的呀? 但他跟随张济已久,心里也有数,没吭声,只忙继续伺候梳洗,待吹了灯,才出迟疑之,“郎君……” SONGYUaNrC.CoM |